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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瑾老师——《十二时辰颂》解说

《十二时辰颂》

南北朝 志公和尚(宝志禅师)

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 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珍。 若捉物,入迷津,但有纤毫即是尘。 旧时无相貌,外求知识也非真。

日出卯,用处不须生善巧。 纵使神光照有无,起意便遭魔事扰。 若施功,终不了,日夜被他人我拗。 不用安排只么从,何曾心地起烦恼。

食时辰,无明本是释迦身。 坐卧不知原是道,只么忙忙受苦辛。 认声色,觅疏亲,只是他家染污人。 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

禺中巳,未了之人教不至。 假使通达祖师言,莫向心头安了义。 只守元,没文字,认着依前还不是。 暂時自肯须追寻,旷劫不遭魔境使。

日南午,四大身中无价宝。 阳焰空花不肯抛,作意修行转辛苦。 不曾迷,莫求悟,任尔朝阳几回暮。 有相身中无相身,无明路上无生路。

日昧未,心地何曾安了义。 他家文字没亲疏,不用将心求的意。 任纵横,绝忌讳,长在人间不在世。 运用不离声色中,历劫何曾暂抛弃。

晡时申,学道先须不厌贫。 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安真。 作净洁,却劳神,莫认愚痴作近邻。 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

日入酉,虚幻声音终不久。 禅悦珍馐尚不餐,谁能更饮无明酒。 勿可抛,勿可守,荡荡逍遥不曾有。 纵你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

黄昏戍,狂子施功投暗室。 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 拟商量,却啾唧,转使心头黑似漆。 昼夜舒光照有无,痴人唤作波罗蜜。

人定亥,勇猛精进成懈怠。 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 超释迦,超祖代,心有微尘还窒礙。 放荡长如痴兀人,他家自有通人爱。

夜半子,心住无生即生死。 生死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没文字。 祖师言,外边事,识取起时还不是。 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

鸡鸣丑,一颗圆光明已久。 内外接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 不见头,亦无手,天地坏时渠不朽。 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口。

·

**现在发的讲义,是南北朝梁武帝的国师――志公和尚的《十二时颂》,**传说他是十二面观音化身,是一位孤儿出身成道的出家人。……

大道本来平常,志公禅师这《十二时颂》,是南北朝中国文化的精华。当时达摩尙未东来,志公禅师初一露脸,便震动一时。 他融会了儒释道三家的精华,而以高明的文学境界,明明白白地将菩提大道表达出来。 菩提大道在哪里?就在这里。

《十二时辰颂》

(一)

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

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珍。

若捉物,入迷津,但有纤毫即是尘。

不住旧时****无相貌,外求知识也非真。

“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狂机”是引用我们传统文化《书经》上的话——“愚者罔念作狂”,狂即妄念,也等于佛法所称的凡夫。佛在哪里?佛在心中。智者克念作圣,一念回机,即是佛,即是道。当然这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秘密,初步先了解到这里,可惜我们自己认不到,抱着金饭碗去讨饭,所以“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珍”。

“若捉物,入迷津”,你修气脉、守窍、练什么工夫等等,乃至到外面找些道来信,信上帝、信菩萨,信这个、信那个,唉!那只有愈信愈迷了。

“但有纤毫即是尘”,你守一个空 ,守一个清静,沾了任何一点就不是道。

“不住旧时无相貌”,孔子的学生曾子,经常引用《书经》上的话“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孔子也曾吿诉颜回:“回也,交臂非故。”我们两个人对面过来,面对面,彼此一照过去了,一切已经变了,没有痕迹可寻。所以你要守住一个心不动,守得住吗?那个能动的,本来没有动过。

所以“不住旧时无相貌,外求知识也非眞”。学问是道吗?把所有的经典全部念得滚瓜烂熟就成了吗?再说“平旦寅”,孟子也讲到善养“平旦之气”,就是刚刚天亮,睡醒了的那一下,一念清净的时候,那个就是修道的起始处。你能够永远保持那个,等于上了路,行了。

(二)

日出卯,用处不须生善巧。

纵使神光照有无,起意便遭魔事扰。

若施功,终不了,日夜被他人我拗。

不用安排只么从,何曾心地起烦恼。

“日出卯,用处不须生善巧”,天亮了,人生之道就在平常日用之间, 不要玩弄聪明,老老实实,不要取巧, 直心是道场。并且老实就是老实,也不要故意假装个老实人的模样。

“纵使神光照有无,起意便遭魔事扰”,即便让你修练成头顶放光,给大家都看到了,一身神通变化,时空时有,非常奇妙,那也只是心所造作,是心的一种变相而已,并非心的本相。

如果你执此变相,那么这个变相就是魔。魔者,磨也,就是磨练、折磨你自己的意思。你一起心动念,便为这些境界所欺,光影门头上自损精神,无有了期。

道就在目前,平常心就是道,有一个用功之心(就不对了),我一天念一万声佛,拜佛一万拜,把那听念佛珠计数般地哒哒掐拨起来,好像是要到邮局或银行存钱一样,你这不是贪心吗?名为修行,实际上比谁都贪。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贪不到了,还要贪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万法本来无我,心中有人就有我,有我就有你,有你就有他,有你、我、他,就有烦恼。所以自己竟日以用功之心来求道,必然“日夜被他人我拗”,卷入是非利害关系里,不能了脱。

其实你只要“不用安排只么从,何曾心地生烦恼”,人生一切本来好好的,顺境逆境本就不怎样。凡事你不用计较安排,这样就是这样,又有何烦恼不烦恼的呢?

(三)

食时辰,无明本是释迦身。

坐卧不知原是道,只么忙忙受苦辛。

认声色,觅疏亲,只是他家染污人。

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

“食时辰”吃早饭的时候,“无明本是释迦身,坐卧不知原是道”,无明的这一念,也就是成佛的这一念,人人本来行住坐卧皆在道中,只是不自知而已,所以才“只么茫茫受苦辛”,这样自寻罪受,茫茫受苦。

“认声色,觅疏亲,只是他家染污人”,有人打坐看到光啊,听到声音啊什么的,美妙的不得了,然后又是怎样一道剑光出去了,成为武林高手。这些都是见鬼的话,自欺欺人。你真练成飞剑,你真有神通,甚至有些听说本事大的很,在外面传道,你不听我的话,我指头一比、一划 ,你就会死。我说:来!叫他对着我的脸,试试看,看我死不死!除非我自己要死,否则,全是胡扯,世上有谁能替你作得了主呢?

你“ 认声色,觅亲疏”,看到什么光、见到什么佛 ,然后升起更大的无明我执,认为这样才是道 ,那样不是道,扯出一大堆是是非非, 这不就“只是他家染污人”吗?

“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假使你说:我心在修道,要成佛,那你何不问虚空看看,哪—天成佛?心同虚空,本来就是佛,难道虚空还要修出另一个虚空来啊?不要求了。“自助天助”,你本来是佛,圆满无缺,应当自尊、自重、自信,别再妄想从上帝、菩萨那里得到好处,甚至连自尊、自重、自信本身也了不可得啊!

(四)

禺中巳,未了之人教不至。

假使通达祖师言,莫向心头安了义。

只守元,没文字,认着依前还不是。

暂時自肯须追寻,旷劫不遭魔境使。

“禺中巳”,指日近中午,巳时这一段, 即九点到十一点。“未了之人教不至”,那个不懂的,硬是不懂, 脑筋不清的人,你永远也教他不醒的。“假使通达祖师言,莫向心头安了义”,你光会讲经、会说法有什么用呢?那是释迦牟尼佛的,不是你的,他成他的佛,与你何干?

你把经典都背会了,又能如何?《阿弥陀经》你们都会念,很好!但莫忘了“心净即国土净”的道理。如果你真领会了古德祖师们的言句,那就别在心中执持, 而死于句下。那些经典论著,好比明灯,指示你认清路头,你懂了,看清楚了,就算了啊!等于吃饭一样,吃饱了就算了,你还端到这个饭碗干嘛?!

“只守元,没文字”,你只要自自然然,不费吹灰之力,守着本来清明自在的心境,就好了嘛!原来就是这个样子,没得另外一个道理的,没得文字言语的,若有,那也只不过是个方便的形容罢了。

“认着依前还不是”,你还心中有个道理、有番境界、有个什么工夫,那就不是道。

“暂时自肯须追寻,旷劫不遭魔境使”, 你说:我懂了。这就不要修了吗?要修,自肯即是修。 即此现前一念 保持此心清净,就是个好的开始。但这仍在追寻阶段,假使你能够把握住自己,且不为任何心的变相和外在环境所欺,那么便自然在修行中。

“旷劫不遭魔境使”,你认为有个道、有个佛,你已经着魔了。佛在《金刚经》中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 未来心不可得 。” 一切心的作用是暂时的,乃至这个世界的存在,譬如你跟我俩是夫妻,他跟你是父子,都是暂时性的,毕竟这个关系并非属于自己 。所以大家不要笨!那样都教不醒,七情六欲一点都舍不得,还来打坐、修道,有什么用呢?

(五)

日南午,四大身中无价宝。

阳焰空花不肯抛,作意修行转辛苦。

不曾迷,莫求悟,任尔朝阳几回暮。

有相身中无相身,无明路上无生路。

“日南午”,到了中午,“四大身中无价宝”,你不要看不起我们这个身体,它虽是四大假合,生下来第一天就开始老化,也是假的,(但)里头还是有真东西。

“阳焰空华不肯抛,作意修行转辛苦”,我们此心的种种变化,好像在演傀僵戏,玩玩耍要便了,像空中虚幻的花朵,像太阳照下来的光影,千万不要认真,不要执着。它本来虚妄不实,你若刻意要去修行,那你自找烦恼,白忙一场。

“不曾迷,莫求悟 ”,究竟你几时迷过了?你本来不迷嘛!头脑这不就清清楚楚的吗?偏要求个悟,一求个悟反而就迷掉了。

“任你朝阳几回春,有相身中无相身,无明路上无生路”,志公大师的文字实在好得很。怎么叫“任”?这个太阳永远在天上,你看它今天下山,明天又出来了,天黑就天黑了,而明天又亮了,明与暗就在这么一下,迷与悟就在这么一念,任我们现在这个有形的灵体再怎样,你不要在这上面乱翻乱找, 在这个身心当中,自自然然有个无相之法身,不生不灭,不用他求。 那是本心,你认清了,心就是道,就在虚幻不实的无明轮回之中,当下即是清净的涅槃境界。

(六)

日昧未,心地何曾安了义。

他家文字没亲疏,不用将心求的意。

任纵横,绝忌讳,长在人间不在世。

运用不离声色中,历劫何曾暂抛弃。

“日昧未”,即中午以后,一至三时这段时间。“心地何曾安了义”,了义是佛学名词 ,意即彻底圆满的道理。真正学佛,心上不要有个什么了义不了义的分别。

“他家文字没亲疏,不用将心求的意”,释迦牟尼佛的话,什么祖师爷的语录,跟你什么相干?他成他的佛,你自己不成啊!不要以为那是佛的法语,我恭敬恭敬就算,你怎么不恭敬自己?就算你把佛经死抱到棺材里去,你还是没有成道。

“不用将心求的意”,“的意”,就是那个真正的意思,你何必硬在他人的一言一行中探求,那会愈求愈远的。

“任纵横,绝忌讳,长在人间不在世”,(“啪”,师拍桌一声),大家能够用到这一句,就是大丈夫,就成了。人生原是游戏, 做个女子,嫁给人家,就要当个好太太;做了男人,讨了媳妇,就要当个好丈夫;做了人家的儿女,不可不善尽儿女之道;当了和尚,又何能逃避修行与济世之责呢?

然而可别忘了“长在人间不在世”,这个世界只是玩玩而已,自由自在,能屈能伸,没有任何莫名其妙的禁忌,毫不疑神疑鬼,虽在尘世不为世法所困。如此,道又何在?又如何修道呢?

“应用不离声色中,历劫何曾暂抛弃”,这个灵明清净的妙觉,他从来没离开过你,声色便是他的应用,无始劫来未曾暂离,不必另外再觅个什么道了。

(七)

晡时申,学道先须不厌贫。

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安真。

作净洁,却劳神,莫认愚痴作近邻。

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

“晡时申”,到了下午,“学道先须不厌贫”,想修道,便不要在功名富贵上瞎转。

“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安真”,现在我们这个有相的身体,只是暂时属于我们,今天我们的财产,也是暂时归我们用。死时一样也带不走。何况,道本无形,非假非真,非求而得。

“作净洁,却劳神,莫认愚痴作近邻”,再说人人都有癖好,各自有各自的主观成见,认为何者对,何者不对。尤其每个宗教徒,都喜欢执持一种相对的标准,说这样是净,那样是垢,这样是道,那样不是道。这都是自己给自己弄个绳子绑起来,劳心伤神,那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你们要搞清楚,怎样是真的出家人?“长在人间不在世”,出家不一定在你这个头剃不剃,或者你这身衣服穿不穿,真能一切无挂碍便是。“言下不求无处所”,可以用儒家“无欲则刚”的道理解释,人到无求品自高。我不求成佛,也不做天下第一人。不住有,也不住空。无所居处,处处现身,如此才是真正的出家人。所谓“衲衣芒鞋云水游”,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也许你来生不再当出家人,算不定你当皇帝呢?算不定你也许做狗子。无常!无常!

《十二时颂》(八)

日入酉,虚幻声音终不久。

禅悦珍馐尚不餐,谁能更饮无明酒。

勿可抛,勿可守,荡荡逍遥不曾有。

纵你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

“日入酉”,到黄昏向晚,“虚幻声音终不久”。白天忙过了,到了晚上就要睡觉,一切声色、言语,都是假的,一切完了,何有痕迹?

“禅悦珍馐尚不餐,谁能更饮无明酒”。禅悦,禅定当中的喜悦,连这种修定过程中的种种身心变化之喜乐,说一声丢了,就丢了,何况那令人颠三倒四的无明劣酒呢?即便无明,也是虚幻,你还真的无明了啊?不要被自己骗了,不要再麻醉自己。

“勿可抛,勿可守”,真得道了,没有什么坏东西要抛掉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要守成的。你睡觉,就睡觉嘛,你睡着了,还是你,不增不减。

所以,“荡荡逍遥不曾有”。本来就没有“有”过,也没有“空”过,旷达无碍,自由自在。

“纵尔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即使你学问再好,经典念的再多,各种哲学、科学、宗教等等,什么都会,那又如何?这一切都是外境边事,与你都不相干。离本心而外觅道,也就愈觅愈远了。

(九)

黄昏戍,狂子施功投暗室。

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

拟商量,却啾唧,转使心头黑似漆。

昼夜舒光照有无,痴人唤作波罗蜜。

“黄昏戍”,更晚了,更昏暗了,“狂子施功投暗室”。你认为做功夫是道啊?有些修道的,守额头、守肚脐,乃至守眼鼻上面所谓的玄关一窍,以为是道,这就太无自知之明了。

“狂子施功投暗室”。自己向黑暗的路上走,还沾沾自喜。

“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道在心,不在身,如果你的心真通达时,过去现在未来全在一念,睡觉时安心睡觉,何必挂虑明天,明天太阳照常从东边出来。

“拟商量,却啾唧”,一般人修道,无非在那里内心计较,外头七嘴八舌谈天说地,和道丝毫不相干。譬如我们现在一起商量,彼此讨论研究修道之事,不就是叽里咕噜的吗?

如果只是这样谈谈便算,那么便“转使心头黑似漆”,愈研究愈心思重重,愈搞不懂,修了半天硬是满头雾水,永远“莫宰羊”!然而大家本来都有道,你看!饭来晓得张口,渴了晓得喝茶,不就清楚的很吗?

“昼夜舒光照有无”,这里所谓的光并不是指有相光,而是智慧的光明。难道你在自己本然的心光外还去找个有相光,然后在那边有啊空啊的吗?这根本是“痴人唤作波罗蜜”。把一些佛的文字方便,生吞活剥,依文解义,执持不放,死在句下。佛说六种波罗密,方便度你到彼岸,你真到了彼岸?本来就在彼岸嘛!此岸即彼岸,是名波罗密。结果大家都想在此心之外,另求个圆满的解脱境界,以为真到另外一个世外桃源,这实在是愚痴之至啊!

(十)

人定亥,勇猛精进成懈怠。

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

超释迦,超祖代,心有微尘还窒礙。

放荡长如痴兀人,他家自有通人爱。

“人定亥”,在夜里,一天要结束了,“勇猛精进成懈怠”,平常我们以为拼命用功就是修道,其实愈用功,花样愈多,就等于自己在懒惰,因为前面已说过“若施功,终不了”。

“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真正修道,那就不要贪求,也不想求成道,也不想修什么妙法,只是自自然然,坦然而住便可。如此自己一个人明明了了在,这叫自在,即是观自在菩萨。

这么便得“超释迦,超祖代”,同安察禅师言“丈夫自有冲天志,莫向如来行处行”,佛走过的老路都不走。真正学佛得人就是这样,自己作得了主,不向他人卖乖讨便宜。你看人家多大得气派,这样才是观自在。释迦就是释迦,耶稣就是耶稣,孔子就是孔子,孟子就是孟子,我就是我。

“心有微尘还窒礙”,如果心里还有一点不了之心,放不下,就有挂碍。

“放荡长如痴兀人,他家自有通人爱”。你说我傻瓜,就是傻瓜吧!一天无事,自然上道。别人什么密宗、净土、禅宗、道家,乃至一贯道、三贯道得,你管他呢!各有所好,让他去吧!他要向外乱跑,那有什么办法?让他去跑,等他跑够了,再回头来。

(十一)

夜半子,心住无生即生死。

生死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没文字。

祖师言,外边事,识取起时还不是。

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

“夜半子,心住无生即生死”,如果你存着一个不生不灭的想法,那便是生死得的根本。再说,你正睡到半夜,一颗原子弹丢下来,或者地震来了,一下压死了,怎么样?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这样了嘛!

“生死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没文字”,生死不要你去了,说有说无都是戏。生死中的种种变化现象,都是心的作用,生生灭灭,一切语言文字只不过是种象征而已,岂是实在?孔子在易经告诉我们“通乎昼夜之道而知”,你懂了白天、黑夜这层交替变换的道理,你就知道生死是怎么回事。

中国文化的老祖宗也说:“生,寄也,死,归也”。生命如同住旅馆一般,死了就回家了,回家了以后再出来玩玩,你看我们老祖宗这两句话,讲的多清楚。所以古时候的伟人如大禹王治水,能够为天下造如此广大的功德,并非偶然,他们多半是有成就的修行人。

“祖师言,外边事”,佛菩萨和祖师们所讲的这些无上甚深微妙法,都是“空”话,应自会本心,不事外求。

“识取起时还不是”,纵使你认得了一个什么得,认为是道,那已经错了。

“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不要再寻寻觅觅了,只此一念,要有就有,要空就空,任意自在。你说人死时痛苦极了,哎呦,哎呦!难过得紧,算了吧!这又怎么样呢?你那个知道自己痛苦的,并不痛不动啊!

(十二)

鸡鸣丑,一颗圆光明已久。

内外接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

不见头,亦无手,天地坏时渠不朽。

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口。

“鸡鸣丑,一颗圆光明已久”,天亮了,醒醒吧!(啪,师击案一声),这个是昨天的?今天的?还是明天的?就是这个东西。你看,你们活了二三十岁,从小到现在,这个东西既没多一点,也没少一点。像我们年纪大了,也一样没少一点,本来就是这个东西,懂吗?

“一颗圆光明已久”,虽然一切是空的,可是你用心去造作它,它又起种种作用。你练拳、运动,筋骨强壮起来,还不是心在练?你打打坐,境界来了,还不是心起变化?

“内外接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你要找它,里里外外遍寻不著,但是它在境上的作用呢?上下四面八方皆可现身。

“不见头,亦无手”,没得影子,没得踪迹。

“天地坏时渠不朽”,宇宙天地、万象万物,毕竟有终了之时,而此心不生不死,永不朽坏。

“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口”。你们未悟的人,我现在告诉你一句真话,听着:“只这如今谁动口”。(啪,师拍案一声),现在谁动口了?我几时讲过话?你说志公大师是不是该打呢?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最后竟然不承认讲过一句话。本来嘛,此心用了就没有,即用即空,何足怪哉。

·

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

四川人有一部川戏,唱的是关于梁武帝饿死台城的典故,其中也有志公禅师登场。

年轻时,有一天,我的老师——袁老师跟我说:“我带你去看剧好戏。” 我问:“演什么?”“饿死台城。”我说:“那戏真好吗?我不想看。”“嗨!跟我来,票都买好了,你看了,一定叫好。”我说:“好吧!你老人家票都买了,我就去啦!”

结果一场戏下来,嗄!实在精彩。当戏里演到梁武帝给侯景逼得活活饿死那一刻,那个唱戏的主角,在咚隆的锣鼓一敲一打中,整个身子往地上一倒——死啦!这么一死,照演戏的规矩,马上换上一个假尸体, 躺在地上。这时原来那个梁武帝又出来了,不过这回头上围着一块白布,代表死后的魂魄四处飘荡,走了半天,看到地上有个死人,却认不得。

你们注意,中国有句老话:“生不认魂”,人活着时,自己认不到自己的灵魂,“死不认尸”,死了,却又认不得自己的身体,假使你死后认得自己的躯体,那便可回魂不死。

梁武帝楞在那里看了许久,奇怪?这里怎么躺了 一个人呢?这时,中国人讲“戏不够,神仙凑”,咚隆!咚隆!……神仙来凑了……早已涅盘的志公禅师出现了。

唷!梁武帝回头一看,说:“哎呀!师父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更对师父诉苦说:“你老人家知道吗?侯景那个贼子不是东西!我这么一手提拔他,封他为王,现在他居然大胆造反,不给我饭吃,害死了我。”志公不讲话,光对着他笑。“师父,你说侯景可恶不可恶?”志公笑笑,还是不讲话。

最后,梁武帝看师父默默不语,回头一望,又看到那个死人,便问道:“师父,这是谁呀?!”这回志公开口了:“陛下,这就是你!”“哈!哈!”梁武帝听了大笑,悟了!跟着唱了两句。

这时,袁老师抓着我的手,提醒我,说:“这一下,就是你所欣赏的。”

梁武帝唱:“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如果早知道那所点的灯就是火,我也不会白白饿死了。这是句四川俚语,其中大有道理。于是,志公禅师就把梁武帝一带,走了。戏便就此结束。

袁老师特别买票,带我去看,就是为了这两句话,戏中的表演实在非常有力,当头一喝,令人如梦初醒。

“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 灯就是火,火就是灯,懂了这个,怎么会找不到烧饭煮菜的火呢?现在这个念,就是生死,亦即涅盘,生来死去就是这一念,解脱自在也是这一念。就这么简单啊!

——南怀瑾先生《禅学、禅修、禅行》


标题:南怀瑾老师——《十二时辰颂》解说
作者:263826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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